豚鼠記二

天氣太冷，出去剪草覺得有些辛苦了，冬天草又不長，決定去買草算了。

研究一下，馬吃的草和豚鼠吃的草是一樣的，分別是馬的草十多公斤一包，豚鼠草是一公斤一公斤的賣，而價錢是馬草的10倍。於是精打細算的我花一包豚鼠草的價錢買了一包馬草。

把巨大的草包橫放在豚鼠家旁，剪兩個洞洞，牛奶盒剪兩個兜兜，就是自助餐。再把水杯裝水倒吸在盤上，做成自助飲水機，豚鼠還挺聰明的，知道撥一下水杯就有水喝了。

自由行，自助餐，飲水機，其實就是為了我的自由，去旅行幾天都不是問題。別人說自由的豚鼠養久了會像隻跟尾狗一樣，也許我養牠們還不夠久吧。狗對人非常的感興趣，和浣熊一起生活的時候，每天回家都會感受到熱烈的歡迎。可是豚鼠天性似乎並不怎麼親近人，養了幾個禮拜，牠們好像漸漸可以忍受我們的存在，但還總是躲起來。我們出去一整天沒人在家，牠們大概很享受自由自在，不被打擾的時光。

鼠生苦短，來的時候已經最少3歲，可能再活兩三年就會十年歸老，當然要玩要抱。小朋友每天圍着牠們團團轉，如果是貓的話可能會覺得貓很可憐，但豚鼠嘛，南美人養來吃，科學家養來做實驗，來我們家只需陪玩和抱抱，也不算太辛苦吧。這些傻傻笨笨的小傢伙在野外滅絕，只好賣萌換食宿。如果這兩隻小豚鼠能教小糰仔學懂一點溫柔和責任心，也算是功德無量。

不時聽朋友說小孩養寵物一段時間就沒興趣了，不知道我們家小孩的興趣能維持多久呢?

養狗可以看門口，養貓可以捉老鼠，我們養的，其實是兩隻厨餘化糞機。

豚鼠記

花了兩三個禮拜的時間，嘗試了好多個不同的裝置，終於找到一個工作量最少的方法，就是給牠們每隻一個小窩，吃喝拉睡都在小窩裡，但牠們可以在房間或客廳自由活動。小窩底是網格，屎尿自動掉下塑料盆裡，塑料盆裡放些小蘇打癖味，大概一個禮拜才清潔一次。草就放在小窩頂上，豚鼠可以通過網格把草拉下來吃，吃一條拉一條，不用弄得滿地都是。一次過剪幾天的草，放在屋頂上晾乾慢慢吃。這樣的設計，就算去幾天旅行，也可以很放心。牠們可以滿地到處跑，地上又放些石頭磚塊，給牠們磨爪，連指甲也不用剪。

真是符合程序員本性，費盡心思減少長期的工作量。

而全部裝置的費用呢，是0，全部都是用家中現有的東西來改裝的。有空還可以用塑料水瓶搞個自動飲水機給牠們。

感覺和小豚鼠好像很有緣分。只是無意中留意到群裡有消息，有人回國，希望送出豚鼠，所以我就帶牠們回來了，還哄得糰仔做首席鏟屎官。

初接回來頭幾天，發現牠們的食量和屎量都十分驚人，還有些後悔了。現在每隔幾天剪一次草，倒一次屎的工作量，才覺得還可以。

分成兩半

從此以後，你的心被分成兩半，一半在香港，一半在比利時。無論你到了哪裡，你的心都會在想念另一邊。

與剛剛相遇的朋友分別，糰仔泣不成聲。你以為你剛剛才認識她們，其實你是在延續我們二十年的友情。

我真的想像不到，世界上還有哪個地方，去玩足一個半月，仍未去齊所有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想見的人。

如果去巴黎倫敦，市中心看幾天也就看個遍了，藝術迷也許光大英羅浮就看幾天，那是另計。要是開車，還可以看看周邊小城市，小鄉鎮。布魯塞爾，就那幾個博物館／歐盟總部，最多三幾天，真的再沒有可看的了。根特雖是我心心念念愛了十年的小鎮，但遊客來看一天也就看完了。

在香港，近市中心的有科學館，太空館，大館，海防博物館，孫中山紀念館，還搭了摩天輪(價格是倫敦眼的17分之1!)。海灘去了三星灣，馬灣，海下灣，銀綫灣，長洲觀音灣，爬山去了千島湖，獅子山，太平山，石梨貝水塘—金山，梧桐寨瀑布，嘉道理農場，烏蛟騰—荔枝窩—印州塘，張保仔洞，井欄樹，參觀導賞活動有T-Park, Y-Park, O-Park, 消防救護中心，屏山。

節目看了五場，太空館3D電影，功夫劇場，音樂劇，粵劇，電影。沒遇着時間合適的芭蕾舞劇。

已經不考慮去海洋公園和廸士尼了，想去未去的還有大浪西灣，萬宜水庫，東坪洲，半月灣，貝澳吉澳，文化博物館，香港大學。也沒有時間上大陸了，本來也挺想去看看的。

怎麼可能，這麼小的地方卻有這許多不同的地理特色，人文風景呢?

其實我還是很開心回到比利時的家。我的蘋果樹種在這裡，我的心也在這裡了。我還是喜歡安安靜靜的田園生活。

回來赫見新種的蘋果樹上長了四個大大的蘋果，葡萄樹也結了許多葡萄，第一次長出了大大的燈籠椒和甜椒。

抱抱圓圓，抱抱童年的我

每次和圓圓一起，總是忍不住抱抱她，親親她。感覺她太像童年的我了，而當時的我卻總是生活在懼怕中，像隻小豚鼠一樣遇到風吹草動就找個洞躲起來，害怕受到傷害。覺得沒有人會愛我，像隻小刺蝟一樣捲起來豎起渾身的刺，無奈刺長得不夠尖不夠硬，還是很容易被踩扁。無數次我希望可以回到過去，抱抱那個顫抖瑟縮的我，對她說，你是值得被愛的，然後不惜一切代價，用武力去保護她。這麼天真無邪的小朋友，怎麼有人可以狠得下心去欺負她呢？

樂高樹屋

第一次和糰仔一起合作自由創作的樂高。樹屋真是一個好題材。自由創作很難和別人合作的，你有一個想法要拼什麼，怎樣拼，要是別人把不符合你想法的東西拼到你的作品上，就很麻煩很討厭，就好像畫畫一樣，最好每個人各畫各的。

但小孩子喜歡參與嘛，他自己又創作不到好的作品，就偷我的磚去放在他自己的樂高上。

建這個樹屋，我們一起討論很多細節。本來樹身只想要啡色和米色的，但這些顏色的磚不多，只夠做棵小樹，但是糰仔非常想做一棵參天大樹，所以決定用啡，紅，綠，橙，米，幾種顏色去做樹。做一棵野蠻生長的大樹，根基必須堅固，形狀不規則，顏色斑駁。這個要求他做得，要他拼指定形狀才難，讓他拼不規則形狀可容易得多了。

由地面到達一樓有個可升降的籃子，有繩索可以轉動機械裝置控制。到二樓則要爬繩梯。這些梯子和升降台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要收起的。

樹底下有鞦韆，有兔仔洞，第一層房子的窗不可以遮擋。由於顏色對的磚有限，不襯顏色的磚可以放裡面作為支撐，漂亮有花紋的磚放外面。

本來說每人蓋一間房，一樓是我，二樓糰仔，三樓圓圓，但是圓圓不願意或者不能按照我們的要求把房子蓋在一個長方形的平台上，她又不肯按參考圖紙來做，所以就沒有三樓了。然後我們打算封頂收工的時候圓圓生氣把我的一樓拆了，我這個可憐的房子是第三次被破壞重建了。

二樓本來糰仔想學我的做一個八角型的房子，但是發覺太難，就老老實實做方型的。我又問他要不要做可以打開的房子，方便把人仔放進去玩，又可以做室內家具，但機械結構太複雜，被他否決了。然後我們在房頂上弄一個開放的活動空間，四個小兵圍著桌子攻打四方城。

最後就是樹枝了，必須彎彎曲曲，往四方八面分叉。這時候終於可以讓旁邊悶了好久的圓圓來幫忙，在樹葉上貼花花了。當然她一邊貼花花一邊又弄掉了好多葉，我們只好想辦法弄得更堅固，更 babyproof 些。

我們家的磚其實算多，但要是想把所有空間填滿，肯定是不夠，所以我也不得不拆了不少糰仔做的，叫他牆做薄些，用大磚做堅固的結構，中間可以空心。

我也想盡量放手讓他自己拼，但有時候實在太醜，看不過去。很多主意都是邊拼邊改的，有時候想到一個點子，沒找到適合的磚，只得改做別的。

後來又加了風車和蘿蔔吊機

砌圖的哲思

人生的意義，會不會就是瞎折騰，無嘢搵嘢嚟搞呢？

好好的二人世界不過，偏要去生兩個瀨屎瀨尿的娃娃。好好的名畫欣賞不夠，偏要弄成一千塊碎片再逐塊拼回。好好的待在家裡不行，偏要千辛萬苦的出去旅遊。

都是一趟旅程吧，如果不是拼拼圖的話，也許永遠不會這麼仔細的觀察一幅畫，尤其是Pieter Bruegel的畫細節豐富，人物鮮明，出乎意料。

生小孩，我們幾乎是脫胎換骨，變了另外一個人，徹底顛覆我們對世界的認知和理解，改變我們的人生態度，以全新角度重新發現一次世界。我們再也沒法回到過去，甚至也無法想像沒有生過小孩的話，怎麼還能千年如一日的過着以前的生活，彷彿以前活的是2D的世界，被孩子們一伸手一踢腳，逐漸拓蹭成立體。

我們家小木屋的確是很舒服，冬暖夏涼。外面36度時，室內是27度，唯一是吃飯時會覺得熱，洗個澡就涼快了，風扇不開也可以。6月的天氣，把握好時間開關哪隻窗，有時候室內可以降到22度，坐久了不動還會覺得冷。以前去旅遊總是愛找有浴缸的，現在家裡有了，旅遊時基本對住宿沒有要求，露營也很好，最好是有遊樂場。結果一年就去了12次旅遊。

和小孩爬蜘蛛網時，竟沒法放下心裡的擔憂，怎麼自己有點像那些討厭的大人?
以前一年搭幾次飛機，拎起背包便走。不覺已經五年沒有飛過了呢，還要帶着兩個小孩。要準備的東西，要想的事情，怎可能那麼多?

運動才是治病良藥

上次這麼認真的打羽毛球，也許真的要數大學時期了，好懷念啊。

好久沒有睡得這麼好過了，打了兩次球，肌肉痠痛，記得大學時期也是這樣的。感覺我的身體真的好弱啊，太久不動，突然做一點點運動就好像五勞七傷一樣，還手眼不協調，頭腦呆滯。打了兩天還肩背肌肉發炎，左臂不能動彈，去看醫生打了三支針，還要吃藥，放兩天病假。

阿范在家送小孩去睡覺，小孩不合作，吵起來了，要勞動嫲嫲幫忙。

朋友隔三差五出差旅遊，把小孩丟給老公兩個禮拜，我卻跑掉兩個小時都星球大戰。

為了打球，翻箱倒籠才把運動內衣找出來。我已經六年沒有行動自由了嘛，好像剛放監出來，各種不習慣。第一次去，感覺好戰戰兢兢，太久沒有一個人外出，一個人面對陌生人講話，感覺得鼓起非常多的勇氣。

結果大家都很友善，什麼年紀的都有，除了打球，還會聊聊天，比想像中的要好。和我年紀一半的年輕人玩，感覺好得意。連婆婆也打得超級好，絕對不可輕敵。我終於有一點推動力學荷蘭文了，現階段是能說一點，但幾乎聽不懂，旁聽別人聊天，能聽懂幾個字便很高興。

我跟阿范說，就當我去做化療吧，為了身體可以好起來，可以長長久久的陪你們好多年，現在必須付出一點時間，一點努力。

我打球，總是心不在焉，在想打球以外各種各樣的事情。大學時的程式結構和網頁設計都是打球時想出來的。我無法記住誰多少分，左右什麼時候換邊，輪到誰發球。我只會竭盡全力的去打球，無暇分心去想輸贏。

我向來做運動總是這樣。中學時划獨木舟，別人是衝着比賽拿奬去練習的，我是隨風飄盪，唱歌看雲，享受着在大自然中獨處的時刻。這是我喜歡的運動方式。

心理強大的妹妹

妹妹今天在車上睡覺時，糰仔又故意弄痛她，弄得她哇哇大哭。他還抵賴說沒有，在爸爸嚴刑逼供下才認了。後來神奇的一幕發生了，妹妹拉著糰仔的手，溫柔的問他，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呢？我沒有傷害過你啊。你這樣做不對的，以後也不要欺負我了，好嗎？糰仔只是說，不知道，好的。後來他們在車裡一直手拖著手。

糰仔應該是覺得無聊的時候就會欺負妹妹，只是覺得好玩而己。妹妹居然能這樣不卑不亢的直面霸凌，既堅持自己的底線（霸凌者應該受到懲罰），又主動提出和解，要求霸凌者從此住手，改過自新。她的寬容和強大的心理，勇敢直接的提出靈魂拷問，我都不禁自愧不如。

我覺得，也許和大人的處理方法也有關。即使每次糰仔欺負妹妹都受到懲罰，也沒有辦法制止他欺負妹妹。妹妹也就想辦法自救。

小小考古學家

博物館裡偶遇考古學家在擺攤，桌上堆滿有三四百年歷史的碎瓷片。

他給我們介紹黏合修復文物的過程，先拼合碎片，用膠紙黏在一起，之後再用膠水，最重要有頂有底，中間的有五六成也就行了。之後可以用電腦掃描繪畫模擬出整個瓷器的樣子。

然後我們就興奮的開始拼起來了。一開始蠻難的，有些看起來顏色相似卻圖案不對，有些顏色圖案都相似，中間卻缺了部分。後來逐漸把顏色圖案相似的放到一起以後，就找到幾個吻合的，我和糰仔親手把碎片黏到一起了。期間阿范打了好幾次電話來催，我們玩到不捨得走。要是沒有時間限制，我想我們可以在這裏待上一整天。

我大學選科的時候，也只不過是一念之差沒有去唸考古學嘛。

幾乎任何職業也可以開一個博物館，讓人體驗一下做這個職業一兩個小時的滋味，該會有多好玩呢。

最後考古學家讓他們每人在一堆有兩千年歷史的羅馬陶瓷碎片裡挑一片帶回家做紀念品。

DIY心理諮詢

今天突然想起我媽，她住院的時候應該很想我多去看她的吧？可是她沒有對我說過。她應該很愛我吧？她也沒有說過。可能她覺得我應該猜得到，理所當然。但是我經常都覺得不肯定，有時我覺得她重視的只是哥哥而已。

糰仔放學回家，又躲到房間去拼樂高。我去站在他身後看，我跟他說，我喜歡你啊。他沒有妹妹那麼愛抱抱，有時也不那麼喜歡我打擾他。我告訴他今天我想起我媽，問他，說出來我喜歡你是不是比不說好，他只是點點頭，也不轉過來看我。他比較含蓄和害羞，換著妹妹早跑過來抱抱我親親我，說我也喜歡你了。

最近一直在給他講心理學的故事。與其去心理醫生，不如自己看書，邊看邊自己摸索嘗試。醫生一個禮拜才見他一個小時，糰仔這種慢熱不愛理睬人的性格，還要等他熟悉了醫生，建立信任以後才可以真的開始心理諮詢，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日。還是照我媽的原則，求人不如求己吧。於是我看了心理諮詢師寫的書，做了些記號，有機會就唸幾段給他聽。他好像也越來越有反應，也更願意聽我說話。

以前他不愛聽我講故事唸書，我跟他講話好像對一堵牆說話一樣。有時還會踩書，故意製造噪音，或者直接說我不想聽，非常惹人生氣。起初我尊重他的意願，他不想聽就不講，等待他想聽的時候。我以為小孩子就是那樣，可是等妹妹出生，妹妹這麼愛聽故事，兩三歲的時候每天晚上要聽五本書才睡覺，我才越來越擔心糰仔。我擔心，糰仔再不願意跟我說話交流，等他長大就變成陌生人了。

送他去看了幾次心理醫生，我不能現場看到情況，但我估計他對醫生也是不理不睬的居多，因為我事後問醫生觀察到了什麼，他只是說別心急，需要時間。我就問，這個兒子是不是心理變態，是不是反社會人格，醫生肯定的說不是。只要他還屬於正常人的範圍，那我不如自己來吧。

每次糰仔有些少的進步，我都要寫下來。只是我沒有辦法知道，他有進步是長大開竅了，還是我的DIY心理諮詢有效果。大概每個小朋友都免不了當父母的白老鼠吧，但都是沒有對照組的實驗。

我們也訂立了一個獎勵制度，每天只要不打人，不破壞東西，便可以得到一粒星星，儲夠了星星可以換禮物。這個要求大致能達到十幾天了，我們又多提了兩個要求：別人對你說話，要有反應，最少表示一下有在聽，還有就是不騷擾別人。他雖然不打人，還是會故意做些別人討厭的事情，破壞其他小孩拼搭的東西。

就這樣，我們每次訂立一個具體而微小的目標。